看到沈佳年的反应,我觉得讽刺极了。
知道我死了,她竟然也会难过吗?
秘书小李继续说道:“顾先生是在一年前火化的,还是莫言莫先生签的火化单。
莫言讥讽道:“现在可以信我说的话了,顾时瑾死了,你该开心了,装什么震惊不知情。”
沈佳年紧紧皱着眉头,半晌才说出话来:“他、他是怎么死的!”
莫言眼中闪过一丝报复,“好啊,你那么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是吧,我现在就给你看!”
说完,他打开投影仪将我生前的录像放出来。
视频里的我,骨瘦如柴,一米八的身高只有不到九十斤,眼窝凹陷,活像一只鬼,那个时候的我还在说:“好想沈妈妈做的糖醋鱼,但是我现在吃什么吐什么,更别说吃肉了。”
莫言看到这里,忍不住落泪,“沈佳年,你看到了吗,顾时瑾被你折磨的营养不良,到最后还患上了厌食症,从一个阳光清秀的男孩变得人不人鬼不鬼,你看到他这个样子,心里是不是很得意!”
“我之所以还留着这个录像,那是因为我不想忘了这个朋友,他当时死的时候只有九十多斤,身上完全没有一点肉了,厌食症夺走了他的生命,但是我知道罪魁祸首是你!”
听着莫言的话,我想起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,好在我终于解脱了,只是我给莫言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,真的很抱歉,我的朋友。
沈佳年久久看着我生前的录像,眼圈泛红,喃喃自语:“我根本没有想要他死,只是他害死了我母亲,你让我怎么不恨他!”
莫言鄙夷道:“沈阿姨不是顾时瑾害死的,在顾时瑾眼里,沈阿姨就是他的亲生母亲,是你蠢笨如猪,识人不清!”
沈佳年收敛情绪,质问道:“证据确凿,监控里显示杀人凶手就是顾时瑾,你当我睁眼瞎!”
莫言替我辩解:“监控里的人确实和顾时瑾长的一模一样,但是顾时瑾的右手没有黑痣!有黑痣的人是顾星澈,还要我说的再仔细点吗!”
沈佳年不信:“你撒谎,星澈那么喜欢我,不可能会伤害我的母亲,顾时瑾因为我母亲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,他就下了死手!”
我自嘲地笑了笑了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后来相爱,我以为她是最了解我的人,没想到还是敌不过顾星澈的三言两语。
沈佳年,我必须要承认,我不爱你了。
莫言下了逐客令,沈佳年也不想多呆,怒气冲冲地离开了。
在我的灵魂跟随沈佳年离开前,我轻轻地拥抱了莫言,在他耳边轻轻说道:“莫言,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交了你这个朋友!”
说完这句话,我的灵魂就被拉回了沈佳年的身边。
5
回到沈家的白色别墅时,我在别墅外的角落发现了一个人,正是我的生母徐兰,她正伸长脖子往别墅里探望,似乎很想见到顾星澈。
再次看到徐兰,我对她只有恨,因为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,不对,或许她根本不把我当成她的孩子。
徐兰将我扔在福利院的第二年就和第二个丈夫生下了顾星澈,她将所有的钱都用在顾星澈身上,用尽全力将他捧到上流圈层,想让顾星澈娶上豪门千金。
可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,直到徐兰知道我这个弃子成了沈家的养子,隔三岔五来找我,想和沈家攀上亲家,好将顾星澈娶了沈佳年。
沈母为了保护我,一开始只能跟徐兰周旋,想用钱打发,可是沈母低估了徐兰的野心,好几次堵在校门口对着我破口大骂。
“你个贱人,要不是我把你扔在福利院,你现在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!”
“我告诉你,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们,星澈过不上好日子你也别想过,大家一起下地狱吧!”
自那以后,我是养子的身份被揭开,沈佳年也知道我不是她的亲弟弟,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姐弟慢慢变成了恋人。
我和沈佳年私下谈恋爱的事情被徐兰发现了,她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告诉了沈母,沈母一时间接受不了,气的生病住院。
一开始沈母是不接受我跟沈佳年的恋情的,因为在她眼里我禾沈佳年就是姐弟,后来沈母慢慢想开了,也就接受了。
可就在接受这件事的第二天,沈母被人在家中杀害,我被徐兰绑架关在地下室里一天一夜,被放出来后成了杀人凶手,沈佳年自此恨上了我。
“家禾哥,你回来了。”
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将我从回忆拉回来,声音的主人正是顾星澈。
她双手挂在沈佳年的脖子上,十分亲昵,沈佳年的脸色却显得十分冷淡。
顾星澈问:“佳年,你这是怎么了,不开心吗?”
沈佳年面无表情:“我今天才知道顾时瑾死了。”
顾星澈眼底滑过一丝得意,随后面上立即露出悲伤和震惊的神情,“什么,哥哥死了?什么时候的事情,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。”
沈佳年没说话,直直走进了屋里,屋子里正摆着一件高级定制的西服,是顾星澈结婚那天要穿的西服。
沈佳年看着西服微微出神,随后就进了化妆间,之后再没出来过。
顾星澈立即换了副脸庞,恶毒道:“顾时瑾,我才不怕你呢,反正你人都死了,佳年就是我的了,她这辈子会永远恨你这个杀母仇人!”
就在这个时候,徐兰打来电话,小心讨好道:“儿啊,妈妈好想你,你结婚日期什么时候啊,***钱全给了你,现在都没钱吃饭了。”
顾星澈嫌弃:“你有多远滚多远,佳年姐姐本来就不喜欢你,怎么你还想来我的婚礼?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有个穷酸的妈吗?要钱是吧,我会让人给你打二十万过去的,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”
徐兰在电话里卑微解释:“妈不是想要钱,妈妈就是想你了,想见见你!”
顾星澈立马挂了电话,生怕被人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。
晚上九点,沈佳年一身酒气从化妆间里走出来,自己开车去了骨灰堂。
此时小周正准备下班,看到是沈佳年,他的面色有点不好看,“你来这里做什么。”
沈佳年丧着一张脸,“顾时瑾还有没有备用骨灰。”
小周听见这话都无语了,“没有,那天都被你倒光了,你要找也只能去臭水沟看看有没有残余的骨头。”
沈佳年二话不说跳进了臭水沟里翻找,臭水沟里的老鼠被吓的四处逃窜。
我的灵魂飘在上方,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,想当初嘲笑我的骨灰是面粉,一脚将我的骨灰盒踢飞,现在又跳进臭水沟疯狂翻找我的骨头残渣,沈佳年,何必呢!
骨灰堂小周劝道:“沈小姐,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,骨头渣子早冲没了,你要是真想祭奠,就拿着顾先生的遗照祭奠吧,你现在这个样子,影响我下班。”
沈佳年总算听进去了,狼狈地从臭水沟里爬了出来,拿出之前的怀表,看着我的照片温柔地喊了一句:“时瑾……”
小周见他终于镇定下来,提议让她去骨灰堂的洗手间冲洗干净身体。
沈佳年拒绝了,一个人枯坐在臭水沟旁到天亮,她的眼睛从未从我的照片上离开。
有好几次,我都以为是我的错觉,沈佳年的眼眶里竟然蓄积了泪水。
她这是伤心了?伤心我的死?
不可能吧,她一直认为我是杀母仇人,还找了小混混差点毁了我。
她说过的,她恨不得我去死,等她酒醒了,她就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很可笑。
没错一定是这样的,我告诉自己,不能再对这个女人心存幻想了。
6
沈佳年酒醒了,我以为她会忘记昨晚做的荒唐事,没想到她酒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徐兰找来。
徐兰为了保住顾星澈的荣华富贵,巧舌如簧,“杀死沈母的人就是顾时瑾,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能不知道吗,实话告诉你吧,顾时瑾这个孩子从小就是白眼狼,不然我也不会扔下他。”
听到这话,我的灵魂冲到徐兰面前,恨不得掐死她,不出意外我的身体再一次穿过了活人的身体。
只是这一次也有不同,徐兰忽然瞪大眼睛露出恐惧的神情,口不择言。
“顾、顾时瑾,你变成鬼了,我求求你别要我的命,我只是想要星澈过上好日子,我也不想害你的……”
徐兰居然看到我了!果然,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!
我趁胜追击,故意做出恶鬼索命的样子,“徐兰,拿命来!”
徐兰被吓的瘫在地上,尿湿了裤裆,开始跪天跪地求保护。
目睹这一切的沈佳年趁机追问精神有些失常的徐兰,“你说,到底是谁害死了我母亲!”
徐兰已经被吓的几乎中风,眼歪嘴邪地说了一个顾字就晕了过去。
沈佳年神情复杂,没说半个字,次日一早就是沈母的祭日,顾星澈陪着他去的。
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,我偷偷跑来祭奠沈母被顾星澈发现,她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,道:
“你还有脸来,怎么,还想着和佳年姐旧情复燃,我告诉你,她跟你分手的第一个月就和我上床了,我们很快就会结婚生子。”
听到上床两个字,我只觉得眼前一黑,脑海里涌现出我和沈佳年的许多美好记忆。
在游艇上,蔚蓝海面跃出海豚,海风温柔,沈佳年替我戴上钻石戒指。
顾星澈看着我心碎的样子,别替多得意了。
如今再次来到沈母的墓地,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人看不见听不见的灵魂。
顾星澈大约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,试探道:“佳年姐,沈阿姨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你结婚生子了,就趁着今天上坟祭拜,把婚期告诉沈阿姨吧。”
沈佳年默了一会,随后平静道:“也好,这样妈也能安息了,婚期就定在这个月十五号。”
顾星澈大喜,“这么快?”
听到这个日期,我只觉得万箭穿心,这个月十五号是我的死期,沈佳年去过骨灰堂,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死期是什么时候。
即使我已经死了,沈佳年还是会找尽各种办法来报复我。
沈佳年你要是知道我变成了一个鬼魂,是不是恨不得找道士来做法让我魂飞魄散呢?
两人的婚约如期而至,顾星澈穿上了西服,他的豪门梦近在咫尺。
婚礼现场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老友,那个人竟然是一直做刑警的赵清欢。
她瘦了也成熟了不少,冷若冰霜的面庞引来了许多男生的青睐,在她的左手上戴着一串珠子,我记得那是我送给她的。
有一次,我下班的很晚,在路上遇到了混混,彼时还是警校生的赵清欢出手相救,知道她的职业危险性后,我特意去了寺庙求了一串佛珠送给她,当作谢礼。
一来二去,我们成了好友,她对我很是关心,明眼人都看的出来,她喜欢我。
可是我身上还背负着命案,根本配不上她,我只能选择了远离。
后来,她得知我的死讯后赶来骨灰堂看我,从我的遗物中要走了一张我的照片就再也没来过。
顾星澈看到赵清欢时,明显慌了。
“你来干什么,这里不欢迎你。”
赵清欢面色沉静,审视道:“警察来到某个现场,当然是抓捕罪犯了。”
7
顾星澈心里素质极强,面不改色。
“这里只有新娘子和宾客,没有你说的罪犯,赵警官还是赶紧走吧,别惹人烦了。”
赵清欢岿然不动。
顾星澈继续讥讽,“我知道你喜欢顾时瑾,可是他已经死了,听说是长期营养不良又患上了厌食症呢,死的时候就剩下一把骨头了,别提多丑了,你之前跟他上床的时候,不嫌咯的慌吗?”
“不是我说,你看男人的眼光是真的差劲,顾时瑾就是个白眼狼,就因为养母不同意他和沈佳年在一起就杀死养母,关键这都是他一厢情愿,佳年姐根本就不喜欢他,只把他当成弟弟。”
赵清欢眼中带着怒意:“说到白眼狼,你才是吧,我今天怎么没看见你亲生母亲来?”
顾星澈最讨厌被人提起徐兰,尖酸刻薄道: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,顾时瑾已经死了一年多了,你又何必死死咬住我不放!你没有证据是不能抓我的,我很快就要成为沈家家主了,到时候就是人上人,你就只能每天上着你那死班!”
就在此时,婚礼即将开始了,顾星澈提着婚纱骄傲地离开。
婚礼现场美轮美奂,觥筹交错,沈佳年穿着白色婚纱,身形窈窕,五官漂亮,犹如童话世界里的公主。
司仪询问道:“沈小姐,你是否愿意嫁给顾星澈先生。”
顾星澈听到这句,难掩心中激动,眼眶中甚至有了泪花。
“我不愿意,我的新郎是顾时瑾!”
话音刚落,婚礼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我的照片,全场哗然。
顾星澈一脸震惊,“佳年姐,你是不是搞错了,我才是今天的新郎。”
沈佳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,“顾星澈,美梦被击碎是不是特别难受?你费尽心机想要娶我,害死我母亲,灌醉我,离间我和顾时瑾,买通医生说有白血病扮可怜,你做的这些事真当我不知道?”
顾星澈连连否认,“我不是杀人凶手,监控里杀人的明明是顾时瑾,佳年姐你是不是被人骗了,一定是赵清欢,她喜欢顾时瑾,所以想替顾时瑾伸冤,你千万别信!”
沈佳年将人皮面具狠狠砸在顾星澈脸上,“你戴着这副面具冒充顾时瑾杀人,以及你左手上的痣全都是证据!你那个妈已经把什么都交代了!你还有什么可说的!”
顾星澈双腿发软,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沈佳年,“家禾哥,我错了,今天是我们的婚礼,我求你不要这样,至少让我们结完婚好不好。”
沈佳年一脚踢开,冷漠道:“你说错了,今天是我和顾时瑾的婚礼,你不过是我们婚礼上的小丑而已!”
顾星澈彻底崩溃了,“为什么!为什么,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顾时瑾,她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,有那么多人喜欢,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完美婚礼,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能如我的愿!他死了就死了,大家忘记他就好了,为什么还要来找我的麻烦!”
赵清欢忽然出现,将***铐在顾星澈的手上,眼神坚毅:“顾星澈,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,忘记告诉你了,邀请我来婚礼的人是沈佳年!”
顾星澈癫狂大笑:“没错,冒充顾时瑾杀人的是我,可是沈佳年,你又何尝不是杀死顾时瑾的凶手之一,别忘了,你曾经对顾时瑾做过什么!”
闻言,沈佳年像是中枪一般捂着胸口,下一秒便栽倒在地上。
8
沈佳年在医院里醒来已经是半个月以后,顾星澈进了监狱被判了刑,徐兰也成了疯子,天天在地上磕头求饶。
故事仿佛终于走到了结尾,可是我的灵魂依旧被困在沈佳年的身边。
忽然有一天,沈佳年竟然看见我了,眼泪犹如泉水涌出,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来抚摸我的脸。
“时瑾,是你吗,你还活着?”
很快,他就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人,而是一个灵魂,沈佳年心疼地几乎碎掉。
我冷笑道:“沈小姐忘记了,我的骨灰都被你到进臭水沟里了,怎么可能还活着。”
沈佳年跪在地上,攥紧拳头不停地敲打地板,直到双手全是血才停下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,我以为那是你骗我的把戏,所以我才……”
“现在说这些没意思,反正我已经死了,之后还要投胎,转世之后咱们就谁也不认识谁。”
沈佳年不停用手抓住我,可惜什么都抓不住,她求我:“时瑾,我求你别走,哪怕你是灵魂我也爱你,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开你了。”
我只觉得可笑,“当初我百般解释,你视而不见,甚至派小混混骚扰我,断了我的工作来源,眼睁睁看着我当乞丐,后来又逼着我捐骨髓给顾星澈,导致我免疫力下降,最后患上厌食症,这些你都忘了?”
沈佳年像做错事的小孩,痛哭流涕,“那我去死,我跟你一样变成死人,你能原谅我,重新和我在一起吗?”
我厌烦了,“我生前就被你折磨,死后还要面对你,沈佳年,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到你,你就算是死了也别来找我!”
就在这个时候,我的灵魂忽然一轻,有种被解开束缚的畅***。
我的灵魂终于可以离开沈佳年了,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好久!
沈佳年见我的灵魂正在快速地飘走,她一边追一边想要抓住我,可惜什么都抓不到,还从楼梯上滚落,撕心裂肺地喊道:“别走别走,时瑾,别不要我!”
我的灵魂飘到了赵清欢的身边,我想沈佳年都能看见,她应该也能。
果不其然,赵清欢见到我的灵魂那一刻露出了微笑,“又见面了,顾时瑾。”
我点点头,有种想哭的冲动,“我今天是来谢谢你,谢谢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我信任和帮助。”
我伸出手抱住了赵清欢,她亦是小心翼翼地抱住我,生怕穿过我的灵魂,错过这次拥抱。
“赵清欢,要是我先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,再多的苦难我都不害怕,因为我知道你会无条件的相信我。”
赵清欢红了眼眶,“下一次再遇见你,我恐怕都要四十多岁了,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是个高中生,得喊我阿姨了。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我的灵魂愈发透明,最后消失不见。
……
十八年后,一个知了声不断的夏日午后,我穿着高中校服,轻轻拍了拍一位身穿制服的女子,眉眼弯弯地看着她。
“赵清欢,是我呀!”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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